為了追愛而從台東搬到蘭嶼的小婷，在與前夫結婚生子後，生活開始變調。


小婷前夫的家人並未贊成兩人生子，加上經濟緣故，要求小婷即使在懷孕期間也必須洗冷水澡，以免浪費瓦斯。除此之外，前夫也會逼迫小婷繼續工作，曾經為了擺攤，半夜就得起床協助整理貨品。而壓倒小婷在蘭嶼生活的最後一根稻草，則是蘭嶼醫療資源的匱乏。


小婷無奈表示，蘭嶼雖然提供了居民搭乘飛機、船班優惠，但時常因天氣、海象不佳等因素，造成航班與船班停駛，或是得花許多時間待候補機位及船位，錯過了產檢的時間。也因為蘭嶼沒有孕婦可以吃的藥物，小婷就曾經在懷孕期間感冒無法就醫，只能靠著自體免疫撐過去。


在往返兩地一陣子後，小婷判斷這樣下去不是辦法，決定搬回台東，又為了擔心家人知道自己婚後並不快樂的事實，選擇跟丈夫在外租屋。回到台東之後，交通問題依然是小婷產檢的夢魘。她表示，自己因為有輕度癲癇，無法考取駕照。在前夫沒空陪伴、大眾交通工具不便的情況下，只能無奈冒著無照駕駛的風險，自己騎車去產檢。


小孩在台東出生後沒多久，小婷再度與前夫搬回蘭嶼生活。這時，前夫開始出現外遇、家暴等行為，讓沒有原生家庭系統支持的小婷，必須獨自肩負照顧孩子的責任。蘭嶼因為交通不變帶來物資補給不易，讓小婷的孩子曾經因為貨運沒到，買不到平常固定吃的奶粉廠牌，在家人從台東補給不及的情況下，改吃其他廠牌代替，最後小婷只能心疼地看著寶寶肚子拉不停。


生有兩名孩子的小美，先生和他一樣是蘭嶼人。和小婷一樣，小美表示在蘭嶼待產最大的問題就是交通。她回憶，當初懷老大的時候待在台東、懷老二時已回到蘭嶼。某次產檢時，飛機因為東北季風而停飛，讓寶寶的心臟沒有如計畫中在那次產檢時檢查到。如今老二生下來後心臟有點問題，讓小美自責不已，想著如果當時有辦法產檢及早發現說不定就不會有今天的狀況。



衛生福利部為了增進母嬰健康，在110年擴大「補助產檢及不孕症治療補助」，從原先的10次增加為14次，就是希望能夠減少類似小美的處境發生。解決了經濟的問題後，考量蘭嶼島上的醫療資源受限，為維護民眾的健康權益，台東縣政府已向衛生福利部爭取設置台東醫院蘭嶼分院，促成部東醫院蘭嶼分院成立。未來希望結合蘭嶼分院與衛生所，希望提供蘭嶼鄉民及遊客完善的醫療照顧。


勵馨基金會台東分所社工黃佩宣表示，台東地形南北狹長，受限於地理環境，能執行產檢與醫療的醫院只有在台東市，讓許多住在偏遠地區的青少女們，必須得花許多時間在交通上。若是要暫時在台東市區租屋，處在脆弱處境的少女就必須要考量到高額的房屋租金，更何況許多房東不願意將房子成租給未成年居住，更擔心懷孕的青少女們生產過後，會因為嬰幼兒吵鬧打擾周邊住戶。種種情況下，讓多數的非預期懷孕青少女們通常還是會待在原生家庭或伴侶家中，由部落裡頭提供生產到照顧孩子的協助。


台東縣面積狹長，目前生產只能在台東市進行。勵馨基金會認為，許多偏鄉和離島居民在懷孕到生產期間，因產檢與待產而產生居住與交通的需求若能被解決，提供友善短期居住措施，或是開放復康巴士可以給孕婦申請解決大眾運輸班次的問題，那麼孕婦就可以不必大腹便便地去搭公車產檢。



讓非預期懷孕的少年可以安心待產，是台東縣政府社會處與勵馨一直努力的方向。從92年合作至今，縣府希望能夠透過社工的訪視、支持，提供包含醫療服務、法律議題、陪產與經濟扶助等，協助台東的非預期懷孕父母渡過人生的變化與挑戰，穩定他們現況並重新規劃他們的生涯。


在台東，大部分非預期懷孕的青少女會在高中職選擇肄業進入職場，黃佩宣表示她們在生產過後，一方面受限於只有國中畢業的學經歷，另方面又得照顧孩子，讓她們在進入職場過程面臨重重考驗。雖然台東目前托嬰中心較為稀缺，但是台東縣政府社會處長陳淑蘭強調，希望透過中央及地方補助，以減輕家長負擔。此外，近年來縣府也持續編列經費，改善幼兒園及托嬰環境設備。


在托育政策方面，黃佩宣認為要落實非預期懷孕的青少女的居住正義，政府應該要在原鄉部落裡頭增強托嬰資源。事實上，台東縣在托育政策上面臨了嚴重的保母荒。黃佩宣指出，近年來即使政府積極增設托育人員培訓班，許多未成年媽媽們也有意願參加，但現行的法規規定20歲以上才能考照，讓未成年媽媽們被拒於門外。即使她們想要從事其他工作，也同樣因為台東縣幅員廣大，面臨著工作地點在大武鄉、合格保母卻遠在太麻里問題。


針對台東縣托育的議題，台東縣政府表示，除4處公私協力托嬰中心及5間私立托嬰中心，更首創全國推出類公共化政策，使公私托收費趨於一致，減輕家長負擔。另也公私協力結合民間組織力量共同推動地區托育資源，如在成功、大武、關山、太麻里等地設有托育資源中心，充實鄉鎮的育兒資源及服務。


針對部落托育問題，台東縣政府回應，目前已經開始建置「部落托育協力站」，從南迴溫泉部落到海岸線都蘭部落等11處都有設站。縣政府也希望，未來能有更多的部落加入，讓互助互信的部落托育模式不斷擴展、成長，讓台東的原住民小朋友都能在自己的部落長大。



為何未成年少女選擇要把孩子生下來，是一般人對於青少女懷孕的迷思。勵馨基金會台東分所督導謝貴樺感慨，在台東與縣府依同推動非預期懷孕相關支持計畫時，一般社會大眾最不能接受的就是她們為何選擇生育，甚至她就曾經在服務時遇到一位男子當街告訴她：「是她們自己要生，就該自己養小孩！」。


台東縣政府社會處與勵馨公私協力合作提供12項社福資源協助中，除了直接協助個案之外，很重要的其中一項便是「性與性別教育」，讓更多的人理解未成年少女看似「選擇」把孩子生下來的過程中，又蘊含了多少的無奈。


「她們又有多少選擇？」謝貴樺提到，大多數的台東青少女會選擇把小孩留養的原因很複雜，許多少女到了懷孕後期才驚覺自己懷孕，加上教養觀念與文化信仰等因素，讓非預期懷孕在台東境內留養率高。然而，目前台灣法律對於公民權的概念非常複雜，中央法律規定16歲才能合法工作、18歲才可以考駕照，在這之前就組成家庭的非成年少女們，得面臨公民身分無法被界定的困境。。


除了面臨到法律問題之外，女性的身體自主權也是青少女要面臨到的議題，若把時間拉到懷孕之前，謝貴樺觀察，早期許多非預期懷孕的青少女們屬於並沒有想要發生性行為，但礙於伴侶的要求，在懵懵懂懂情況下懷孕。近年來的青少女們則是開開心心享受性愛，但卻因為缺乏足夠的性教育和避孕相關知識，讓她們天真的覺得非預期懷孕不會發生在自己身上。


台東縣的青少女懷孕服務為何要在服務當中放入性與性別教育？謝貴樺認為，隨著孩子們越來越早熟，要從根本解決非預期懷孕帶來的問題，應該要從中學甚至是小學階段就提供正確的性教育。對於已經懷孕的青少女們，社工並不會介入決定過程，而是讓青少女們知道：「選擇生與不生，妳未來的生活會有哪些不同，這些改變我們可以提供哪些資源來協助」。


「談戀愛很好、性行為也很好，但這跟懷孕生子是完全兩回事。」近年來，勵馨基金會台東分所深入校園演講，希望能帶給青春期的孩子們正確的性教育，讓她們在人生的路上可以少一點辛苦。


本文由公益彩券基金補助、台東縣政府社會處委託，勵馨基金會台東分所執行
文章出處：勵馨基金會